十八里店一自建房火灾致5死9伤调查发现周边出租房仍存安全隐患

　　事发公寓楼出口只有1米多宽，仍停有电动车

　　距离事发现场不足1公里的十里河村出租公寓乱象

　　等待在医院的伤者家属

　　12月13日凌晨，北京朝阳区十八里店乡白墙子村一村民宅基地自建房发生火灾，已致5人死亡，9人受伤。北京青年报记者了解到，经初步勘察判定，此次事故系因电动自行车起火引发。事发后，市委书记蔡奇，市委副书记、代市长陈吉宁赶赴现场指挥火灾扑救、伤员救治、善后处理等工作，并要求迅速查明事故原因，严肃追究有关责任人责任。目前，53岁出租房房主徐某某被刑拘。

　　白墙子村火灾发生后，出租公寓的安全问题引发社会关注。13日下午，北青报记者在十八里店乡十里河村、东风乡高庙村等多地探访发现，出租公寓、平房内仍存在安全隐患。

　　现场

　　自建房凌晨起火致5死

　　公寓出口只有一米多宽

　　12月13日凌晨1点18分，位于朝阳区东三环的十八里店乡白墙子村的一村民宅基地自建房发生火灾。据北京市公安局消防局通报，火灾发生后，指挥中心调派两个中队9部消防车赶赴现场处置，救出14名被困群众。北青报记者了解到，事故已造成5人死亡，另有9名伤者送医救治。

　　13日上午，北青报记者回访火灾发生现场。发生火灾的自建房，在白墙子村一条小路的胡同深处，胡同口宽度不足2米。从胡同口内进入，通过一处“过道宽度仅1米左右，两侧为出租房间。时隔8后，过道里仍散落着住户逃出时带出的棉被、电热毯等杂物，墙壁上覆盖着黑色烟灰。现场消防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发生火灾的这处4层高的公寓，二三四层系后期加盖，四层为挑空区域，每层呈“L”型结构。公寓内约有30间出租房，事发时，出租房屋内未住满，房主一家住在三楼。而在此次火灾中死亡的5人，均是住在一楼的三户租户。

　　经相关部门初步勘察判定，此次事故为电动自行车起火引发火灾。北青报现场观察发现，起火地点位于一楼楼梯口处，旁边的一辆电动车被烧毁后仅剩下框架，周边烟熏痕迹明显，消防人员在事故现场进行勘察。此外，过道右侧的墙壁处，电线凌乱打结，一些电线耷拉在出租房门口。一楼房间内，可看见有住户使用液化气罐、燃气灶及电热毯等物品。

　　讲述

　　逃生住户：烟太大

　　从三楼跳下摔骨折

　　霍刚（化名）在距离火灾地点10多米外的路口经营小卖部。他告诉北青报记者，凌晨1点刚过，店里已经打烊，“突然就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刚开始以为是打架了，后来听见有人拍门说‘着火了’。”霍刚披上衣服打开小卖部的门，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跑出来的住户。

　　“当时有烟味，但没看见明火。跑出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大多数人脸都被熏得漆黑，有人没来得及穿衣服，有的人从火里跑出来的，头发都被烧光了。”天寒地冻，霍刚赶紧把逃出来的人招进他的小卖部里，给他们取暖。“一开始以为事情不大”，霍刚说，他提着灭火器准备进去时，有住户告诉他，“已经有人端了一盆水过去，把火给灭了。”

　　当消防人员赶到现场，从里面抬出来死伤者，霍刚和其他住户才意识到“挺严重的”。有住户向霍刚讲述，“因为着火的地点正好在一楼唯一的楼梯口，楼梯很窄，给二三层的住户逃生带来困难。”

　　小吕是从事发公寓逃出来的住户。他告诉北青报记者，13日凌晨，在睡梦中听到“着火了、着火了”的叫喊声后，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从租住的二楼准备逃生。“出门后，看到外面的烟很大”，随后小吕返回屋内，用蘸湿的毛巾上跳下。虽然逃过一劫，但小吕脚部骨折，面部也有些烧伤，其余则没有大碍。

　　霍刚说，这栋建筑内的租户经常来他的店里买东西，所以有的时候会聊几句。据他了解，这里的一间出租房，一个月房租四五百元，租户们从事的工作比较杂，有保安、保洁、送餐员和快递员等。

　　北青报记者在现场了解到，近期，附近很多租户都在搬离，剩下的租户中，收废品的、在附近工地上班的人较多。电动自行车是附近住户们常用的代步工具，“一般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给电池充电，要充6到8。”白墙子村租户周平（化名）说，“大家习惯差不多，都是将插线板拉到一层给停放在楼道里的电动自行车充电。车充着电，人去睡觉。”而村子里的电动自行车品牌较杂，很多人还会买二手车或者二手电池使用。

　　伤情

　　有住户脸部被烧伤

　　还有一家四口受伤

　　火灾发生后，多名伤者被送到北京朝阳急诊抢救中心接受救治。13日上午，北青报记者在医院看到，医院五层是烧伤救治基地以及手术室，门口有保安在维持秩序，赶到的家属也由院长进行接待。现场工作人员介绍，在13日早上5点左右，已有多名家属赶到医院，随后家属或被安置在医院食堂，或者在属地派出所配合调查。13日下午，两名伤势较轻的伤者已转入普通病房中。

　　北青报记者联系到火灾中逃生的伤者小吕家属。小吕的父亲告诉北青报记者，他担心儿子脸上的烧伤会留下疤痕。吕先生对北青报记者介绍，儿子之前在北京送过外卖，后来回老家待了一段时间。“12月12日这天，他刚回到北京重新上班。考虑到工作地点在十八里店乡附近，就租在这家公寓，一个月租金400元。没想到刚回来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13日在医院里工作人员询问吕先生“有什么需求”，吕先生说，希望能找回小吕的手机和电脑等贵重物品，“他逃出来的时候，手机应该掉在走廊里，我打过去的时候还能打通，应该没丢。”

　　褚先生的妻子李女士也在此次火灾中受伤，脚部被掉落的东西砸到，手部也有烧伤，情况并无大碍。褚先生平时上夜班，所以事发时不在家。据褚先生回忆，凌晨1点多，他接到邻居的电话后立刻赶回家，遇到刚逃出来的妻子。之后，褚先生陪妻子到医院接受救治。

　　13日下午，北青报记者在现场看到，褚先生的妻子李女士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头发已被剃掉，双手缠满纱布，纱布裸露出的皮肤呈黑色。回忆起火灾当时的情景，李女士心有余悸，“我们夜里都在睡觉，突然听见有人喊‘着火了’，然后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屋里的东西也顾不上收拾，赶忙从2楼往下跑，晚上比较黑，跑的时候摔在了2楼的夹层处。”褚先生介绍，平时在走廊里只看到一辆电动车在充电，其他有电动车的住户，会把电池拿回屋里充电。但他表示，自己不清楚引发火灾的是不是这辆电动车。

　　另一位赶到现场的伤者家属赵先生说，自己的父母以及姑姑、姑父共4位亲人在火灾中受伤，目前他父母的伤势稳定，已无大碍，姑姑和姑父的家人也从外地赶到北京。“父母都已经40多岁，在附近工地工作，所以租住在这个公寓里，房间只有几平方米大小。住在楼里面的人很多”。

　　此外，12月13日，北青报记者在东郊殡仪馆了解到，13日凌晨4时许，有5名火灾事故中的死者遗体被送到该殡仪馆，随后又被转走。工作人员称，“应该是被送到清河的鉴定中心去做检查了。”

　　现场的消防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此次火灾过火面积不大，死者均为吸入有毒气体窒息死亡。他解释，起火地点虽然只烧毁了两辆电动自行车，但电动自行车上的电池燃烧后，会瞬间产生大量的有毒气体。

　　事发后，十八里店乡副乡长王征在现场向北青报记者介绍，火灾发生前，乡里曾与村里出租房的房东签过“责任书”，也给租客发放过“告知书”和“一封信”，提醒租住户“在使用液化气灶前检查软管是否漏气”，“严禁私拉乱接电线”，“不要在居室内给电动车电瓶充电”。附近住户确认了王征的说法，他们告诉北青报记者，这几份通知在这里已经张贴近半个月时间。

　　文/本报记者 张雅 王天琪 郭琳琳 付垚

　　实习记者 刘思佳 张曜麟

　　摄影/本报记者 王晓溪 张雅 王天琪 郭琳琳

　　线索提供/张女士

　　调查

　　附近村内出租公寓仍存安全隐患

　　液化气罐乱放 拉线给电动车充电

　　12月13日凌晨，朝阳区十八里店乡白墙子村发生火灾后，周边出租公寓乃至其他区域的出租平房安全问题引发关注。11月13日下午，北青报记者随机探访距离火灾现场1公里内的出租公寓，以及距离11公里外的高庙村出租平房，发现不少出租房仍存在不当使用液化气罐，私拉电线给电动自行车充电等乱象。

　　1公里内十里河村

　　出租公寓内液化气罐

　　紧挨着电动车和杂物

　　紧邻白墙子村的一条商业街道两侧，延伸着十数条无名胡同，胡同入口宽1米左右，两边是平房住户。北青报记者注意到，通常住户将家中的燃气灶台摆放在室外屋檐下，燃气灶一头用一根燃气管连接着平房内的液化气罐。胡同内还堆放着电动自行车、电动三轮车和生活杂物。

　　随后，在距离火灾现场1公里内、左安路北侧的一条胡同内，北青报记者探访发现，四五条岔路里“隐藏”着名为“天使公寓”、“诚挚公寓”等不少出租公寓。有房东介绍，这些2层或3层高的“公寓”多由平房加盖而成，已经存在十几年了。还在招租的“诚挚公寓”有上下两层，超过20个房间，每个房间面积约15平方米，带独立卫生间和做饭的灶台，月租金为2000元，可住两人。周边其他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公寓单间，月租金从1000元至1300元不等。

　　北青报记者观察发现，附近的出租公寓里，住户以送餐员、送水工人居多，也有常年在医院治疗的患者一家，租住的时间从几个月至十多年不等，多数为长租。房东表示，要取暖租户就得自己安装空调。“诚挚公寓”的租户陈涛（化名）告诉北青报记者，“租房时，房东特地交代我们，不可以使用电热毯、小太阳（取暖器），做饭时不能使用液化气罐，只能用电磁炉。”不同于“诚挚公寓”的严格，其他公寓的一些房东直言，“如果租户使用的液化气罐是正规的，也可以使用”。在不少公寓内，北青报记者看到，一些液化气罐摆放在室外，紧挨着生活杂物和电动车等。

　　出租户在电线上晾衣服

　　门口贴有充电安全警示

　　陈涛是一名外卖送餐员，电动车是他工作、代步的必需品。问及充电问题如何解决，陈涛坦言，“我们有电动车的租户，都是自己用插线板给电池充电”。也有公寓房主提醒，给电动车充电可以，“但电池不能拿到家里充，只能在门外充。”对于居住在楼上的租户，有房东建议“从二楼空调孔处拉一个长的插线板，把电动车放在一楼充电”，他还强调“白天要把插线板收回去”。北青报记者随机统计发现，一家公寓外不到10米长的过道里，两侧停放着6辆电动自行车和电动三轮车。

　　除了集聚的电动车和部分租户使用液化气罐的现象，北青报记者观察发现，一些公寓的过道里还摆放了洗衣机等家用电器和生活杂物，空间拥挤。此外，部分公寓一层二层的住户，通常在房屋前晾晒衣服，甚至二层伸出来的一段耷拉的电线上，也被挂上了衣物，空间杂乱，存在安全隐患。北青报记者在探访中还发现，只有部分公寓在楼道处摆放了几只灭火器，一些公寓过道处，未见消防设备。

　　十里河乡白墙子村火灾发生后，12月13日当天，当地就消防安全问题对这些公寓展开随机检查。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在一些租户家门口的显眼位置，十八里店乡政府、当地消防和公安部门，联名张贴了纸质“通知”，提醒大家“严禁在建筑物内停放电动自行车；严禁在室内对电动车电瓶充电；严禁在出租屋、出租公寓、群租房内使用液化气罐；严禁（将）生产、经营、存储、办公、易燃易爆场所和宿舍设置在同一建筑内”。

　　11公里外高庙村

　　液化气罐、电动车较多

　　胡同内未见消防设备

　　类似的现象不仅存在于十里河乡，距离火灾地点11公里外的高庙村，同样存在不少安全隐患。高庙村的房屋低矮，胡同狭窄。一名租户刘阳（化名）告诉北青报记者，他从老家来北京做装修生意，已经在高庙村住了10多年。刘阳所在的胡同里一共住了十多户人。“每个月只需交400-700元，就能租到一个单间”。北青报记者了解到，这片平房区域的租户，从事的职业各有不同，以卖水果、开商店还有送快递的住户居多。

　　刘阳的房间不足10平方米，除了放一张床和其他生活用品，他像其他租户一样，在门口处摆放液化气罐，罐体的颜色已经发黑，是他平时用来做饭的。在屋外的胡同过道一侧，停靠着一辆电动摩托车和电动自行车。刘阳指着正在充电的电动自行车告诉北青报记者，那是他的代步工具，平时出门就会骑，在家就给它充上电，“我就把插线板从屋里接出来给车（电动自行车）充电嘛。”问及会不会担心存在安全隐患，刘阳认为，“只要规范使用就不会发生意外，液化气罐不漏气就没事儿。”

　　北青报记者观察发现，胡同里没有摆放灭火器以及其他消防设备。在胡同两侧，电线密布，距离行人头顶很近。除此之外，电动自行车和液化气罐通常挤在一起，还有住户在本就拥挤的过道里堆放了纸箱和其他杂物。